ZT 末世拍案惊奇

末世拍案惊奇

第一章:赖大还朝惊老臣 太师良策安众官

一年里最热的便是这个时节了,帝都的官宦人家,都早早的打开了冰窖取冰降温,八百里加急送来南国的海味,北国的山珍,至于鲜菜果蔬,更是京郊专供的。这时节的官宦人家如不摆足威风,怕是要被同僚嘲笑小气的,早年皇上便有谕旨,诸事皆有法度,以威四夷,切不可堕了和谐的威风。

帝都的房价,近年来涨势惊人,但是再涨也涨不到太师府上去,这一大片的府邸,亭台阁榭,郁郁葱葱,在帝都里少有能及。吴太师位列三公,虽属闲差,但位高以至人臣之极,早年跟随太上皇东征西战,立过汗马功劳,太上皇退位之时,便明发谕旨晋了太师,至今已近十年。

太师府的宴客厅里,下人们早将大块的冰用锤子砸成小块,再用镰刀细细的切割雕凿成五角星状,都摆在宴客厅房角四周,大厅里透出股子浸入心脾的寒意。

太师昨日过多疲惫,午睡还未起床,下人们小意的伺候几位朝中的大人,眼瞅着贾太保汗出如浆,吏部尚书贺大人满面惊惶,刑部尚书周大人虽未如那二位一般,却也一脸沉重,不由的心头一紧,几位爷平时都是矜持威严,英明神武,现如今失态若此……下人们虽然驽钝,但也瞧出必是出了大事,这和谐的事情,一向不足为外人道,但凡此类事情当然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用吩咐,下人们上完茶点便惶然退去。


“吁”贾太保靠在椅背上,茫然的端起茶便喝,竟是未觉其热,周尚书皱皱眉头:“贾大人,以下官看来,那赖大不过是一破落户,早年虽富可敌国,现如今不过苟全性命,太子殿下竟也如贾大人一般惊慌。恕下官驽钝,一个小小草民赖大,何须如此紧张?

“周大人所言甚是”,吴太师走了出来,摆摆手制止了诸位行礼,却道:“我已经得了消息,青林贤弟不必惊慌,昔年,前有贤弟外放于福建巡抚,后有贺尚书居布政使之位,赖大来投,挟金银珠宝无数谦卑于前,倚栏而歌者众恭敬于后,轻纱窈窕,概属红楼之内,以福建一省之大,皆从此獠,时太子储君尚在藩邸,亦莫能外。帝都诸位老大人,怕也是受了好处,当年事发之时,举国震动,时太上皇尚在大位,朱丞相那么大阵势,还不是无功而返?最终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赖大远渡海外蛮夷之地,草草了案,十二年过去了,到今日莫非还能重翻旧账不成?

贾太保叹了口气:“莫非太师忘了黄尚书和陈总督之事?赖大之事不过是个幌子,背后还是朝廷党争,党争到最后,终究要找个替罪羊的”

贺尚书忧心忡忡:“自我朝太祖以来,先后十一次党争,株连祸结,概莫能外,我等前朝老臣,太上皇不以卑鄙,以我等辅佐圣上,虽战战兢兢于内,却未尝不骄横跋扈于外也,本有太上皇为我等做主,然而前日帝都大雨,太上皇受了惊吓……下官讲句大不敬的话,一旦太上皇龙御归天,当今圣上以我等老臣结党而私,前些年能逼死黄尚书,拘陈总督、杜府台,今日就能以赖大为刀,悬于贾太保与下官之颈,便是太子储君,恐亦难逃干系”

周尚书点点头:“听贺尚书所言,颇有道理,太上皇怕是大限已至,时日无多,太子殿下差我前来告知诸位,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需想个法子出来渡过此关,皇上好毒辣的手段,居然有赖大这手暗牌,行事速度竟是如此之快,我等皆措手不及……好他个面瘫,趁**,他……他竟是等不得了吗”?

吴太师一笑:“诸位不必惊慌,赖大之事,事涉太上皇和储君殿下,便如当今圣上,又能如何?我煌煌和谐,最要紧得便是这脸面,一旦兴了大狱,震动国体,当今皇上虽贵为天子,却难免蹈胡、赵之辙。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昔年太宗能连夺胡赵之位,便是太学生之乱亦不为虑,今日太上皇虽在病中,我等却也非束手待毙,朝堂之上,除温丞相那等虚伪狡猾之徒和户部李尚书外,皆是前朝老臣,现在最要紧得是寻得礼部尚书畅春大人的支持,这样即使有变,圣上亦不敢犯众怒,若事果真不协……嘿嘿,西南大都督薄久有不臣之心,打着怀古复礼的旗号遥祭太祖,若有必要,我们大可请太上皇的旨意,外联薄督,以“正本溯源”的名义废了当今,当然,那只是非常手段,当今圣上是聪明人,揪回赖大只为敲山震虎,鱼死网破的事情,他是决计不肯做的,故以本官看来,此事定会风平浪静,断无可能大兴牢狱”。

三人大喜,皆赞太师之智,此时早有消息传来,那赖大已打入天牢,既已不碍身家性命,众人便皆不以为然,此时方觉一番密谈,以至深夜时分,众人出门来顿觉寒冷,吴太师笑道:诸位皆是我和谐栋梁,此时夜深寒重,切不可着了凉啊!来啊”。

几名下人垂手而立,吴太师呵呵一笑: “拿衣服”。



第二章:北戴河督抚朝圣驾,小茶馆草民议时局

入了七月,天气就开始闷热起来,日头不见得怎么毒,却好似下了火一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怎地,这满城的知了开始骚动起来,又是喊又是叫,却不知朝廷的老爷们早就不耐烦听了,接连几道命令下来,这满城尽是六扇门的捕快粘知了,一夜之间,除了几个悍不畏死的还在呱噪,这偌大的城,竟听不见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前阵子大雨下的厉害,连帝都都被淹了,这往年叫唤的最厉害的蛤蟆,也几近的销声匿迹了,小民们到处传谣言,说甚么今年蛤蟆都不叫唤了,莫不是太上皇龙驭殡天了,草民们传的言之凿凿,也未见朝廷有甚么话说,发了几次邸报,却都是些不相干的,这事慢慢的也就淡了下去。
城外的官道上,一队队的侍卫鲜衣怒马,明晃晃的大旗上印着各路诸侯番号,路边茶馆里的人们茶也顾不得喝,围着门槛看,有细心的人数着,今天已经过了十一路人马了,算上昨天来的,天朝三十二省督抚就要全员到齐了。

“自我朝太祖以降,咱这北戴河就是皇上和朝廷里的老爷们纳凉的地方,不是老汉说嘴,我这双老眼可瞧过了无数的贵人,远的不说,就说太宗皇帝他老人家,八王议政的年景里来过好多次……”说话的是茶馆门边站着的却是摊煎饼的王秃子,一口黄灿灿的脏牙啧啧有声。

有与他相熟的便问:“王秃子,你不去摊煎饼了吗?怎么又空来这里喝茶啊?”

王秃子赶紧止住对方的话:“这位小哥切莫乱讲,您这话要叫捕快听见,一个大不敬的罪可就落下了。现如今为当今圣上避讳,那个字可说不得,我的生意叫做“烙煎饼”。

那人却嘿嘿笑了起来:“怎么?今上面部有疾,竟连‘摊’字都讲不得了吗?”

那王秃子还没答话,身边却有一人拽住了他,“您老见过那么多贵人,那……当今皇上……你见过吗?”只见一胖大汉子发问,听口音是江南人士,喝茶的众人都识得他,也是个来告御状的。

王秃子回头一看说话的人,却是呲牙一乐:“魏胖子,我劝你也别在这等了,赶紧老老实实回去做你的茶马生意去吧!想告御状?你告谁去?皇上他老人家会管你那点破事?再者说了,这两天的阵势你也看见了,休说行宫里的皇上,便是这各省的巡抚,除了远远的看上一眼,你能近的哪个?”

魏胖子默然无语,只是低头喝茶,想到惨死的妻儿,泫然欲泣,茶馆一时静了,众人戚戚然,听说前阵子江浙驿道上的连环快车翻了,死了几十个人,照理说这在天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几千里之外的事,死的又不是自己,你管他娘?本以为和过去一样,吵闹一阵也就散了,可是各地的书院闹的厉害,番邦也探头探脑的打听,朝廷的报馆竟也跟着掺和了进来,讲的都是甚么毁尸灭迹推卸责任等等一些听不懂的话,书生们议论纷纷,天天吵闹着甚么彻查到底的疯话,真真是疯话,王秃子把他那颗秃头摇了摇,这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圣明天子,几个娃娃懂得什么?想起二十几年前的事,这头摇的更厉害了。

魏胖子的妻儿都在那车里面,死人名录上却没他妻儿的名字,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跑去官府鸣冤,却被皂吏打将出来,扔下一句话:此事切莫声张,过后朝廷赔你五十两银子便是,如若不依,休说五十两银子没有,立时便要抓进大牢!这魏胖子急怒攻心,变卖家产进帝都告御状,却不曾想那九门之外人山人海,等着告御状的人排到了城门外!四下打点,这才听说今上不在帝都,正在北戴河召集六部九卿并三十二省督抚议事,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谁曾想来了五天,竟果然如秃头说的那般,休说皇上,便是各省的总督巡抚也未曾见得一面。

“听说当今宰相是极好的,兄台不若去寻宰相的门路”。说话的人系着方巾,书生模样。

“啪”,魏胖子一拍桌子,却唬了众人一跳,“好甚么好!这厮专会骗人,几滴猫尿收买人心!我那娘子和孩儿出事之后,这厮答应的好好地要给一个交代,哪知前脚刚走,朝廷便蛮不讲理的把我赶走……这这,堂堂天朝宰相,便是这么一个言行不一的小人……”话未说完,身边有相熟的早灌了他满嘴凉茶。

“那相爷看起来像是好官,只是当今朝廷,也是个“八王议政”的局面,相爷势单力薄,如何管得了那些结党营私的国贼?”有人叹道。

“好官?呵呵,这朝廷有甚的好官?宰相老爷先把他娘们儿孩子的屁股擦干净吧……哈哈”又有人大笑。

“诸位,敢情当今这宰相和前些年的李相爷一般,都是管不了自己老婆的人啊”

“李相爷?那厮修了个劳什子大坝祸国殃民,听说二十多年前那桩公案,帝都里的太学生就是他下令给……”说话的人并指如刀,在咽喉处划了一下。

“非也非也”,一个酸儒站起来摇头晃脑:“当年事发之时,小生尚在帝都书院里求学,此事再了解不过,虽是李相爷下的令,但那也是“八王议政”通过,太宗又点了头的,细论起来,那是前些年致仕的大理寺罗正卿动的手,早就死了的姚大学士、杨阁老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今太上,不也是因此事而起吗……”。

“当今太上皇?”众人哄然大笑,太上皇那些事妇孺皆知,那酸儒更是轻声唱了起来:“窈窕少将,君子好逑,自古帝王多风流,吹拉弹唱,当众梳头,高腰长裤妻如猴,黑框眼镜,挥斥方遒,蛮夷番邦把盏游……”。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把太上皇殡天的事又说了几遍,茶馆老板赶忙出来:“诸位客官,莫谈国是,莫谈国是啊!这话要传出去,小人这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那戴方巾的书生却也站了起来,气的浑身发抖:“无耻莽夫!,你……你们切莫胡言乱语,温相是极好的,他……他那等年纪的老人,你我应当尊重才对,朝廷便有万般不对,也只是那些贪官该杀,我煌煌天朝,百姓亿万,都赖朝廷养活,这朝廷好似我们的再生父母,哪有儿女埋怨父母的不是?尔等这般数典忘祖,其心可诛!若觉我天朝不好,可速速去那番邦蛮夷之地,这等……这等骇人的话,切莫再讲,我亦不听,如若再讲,我便要去官府告你们一个妖言惑众、聚众谋反的罪名,到那时……”。

魏胖子咽下凉茶,揪住书生便打:“敢情死的不是你那妻儿,我打不了朝廷狗官,今日便拿你这小贼出出气……”

群情激奋,众人纷纷上前,揪住书生便打,便连倒茶的小二和店外讨食的乞儿都上前踹了两脚。众人均觉如此迂腐之货,便打死也不多。

天气越发的沉闷了,外面一队队车马逶迤而过。远远一杆亮红大旗煞是刺眼,众人心下一震,放开鼻青脸肿的书生,齐齐挤过来看,只远远的看见红旗招展,诸将甲胄分明,持铁锤和镰刀的侍卫分立两旁,中间簇拥着一辆奢华大轿,前头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绣六个金黄大字: 西南大都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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