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高伐林 悬案:汪精卫政治遗嘱是真是假?

悬案:汪精卫政治遗嘱是真是假?
時間:2014-05-16 00:08瀏覽:12 收藏




“兆铭来日疗医,已逾八月。连日发热甚剧,六二之龄,或有不测。念铭一生随国父奔走革命,不遑宁处。晚年目睹巨变,自谓操危虑深。今国事演变不可知;东亚 局势亦难逆睹,口授此文,并由冰如(汪夫人陈璧君字)誊正,交××妥为保存,于国事适当时,或至铭殁后二十年发表。”——这份遗嘱究竟是真是假?


汪精卫在日本病死,一甲子加10年了。作为孙中山遗嘱的代笔起草人,他写下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这样的名句。那么,他自己的政治遗嘱又是怎样的呢?

汪精卫没留政治遗嘱

汪精卫并非猝然撒手人寰,在日本的医院就住了252天,按照在他生命最后阶段寸步不离他身边,只休息了一天的大女婿何孟恒(何文杰)先生的回忆,汪精卫直到最后一刻,尽管不能下床行走,神志却一直非常清楚。按常理推断,他不会不留下一份政治遗嘱。
然而,当汪精卫的遗体于1944年11月从日本名古屋运回中国后,不少人不止一次地问其妻子陈璧君:汪是否留下政治遗嘱,她总是否认。笔者与汪精卫的长 女汪文惺及其夫婿何孟恒夫妇多次交谈,详细了解过汪精卫去世时的情形,他们也都用很肯定的语气说:完全没有他亲笔写或者口述政治遗嘱的印象。
何孟恒在自己撰写的关于这段岁月的回忆中说:医生们觉得对病人家属应该交代实情,坦白地说汪精卫罹患的是Carcinoma,是癌症之一种,不得不开始作 各种后事准备。但“妈妈(陈璧君)认为当初来日本的时候就把职权交给陈公博和周佛海两位代理……既然现时不在其位,也就不宜遥控指示。而且病人的精神和体 质,又实在能够帮到些什么呢?另一个原因就是病人的情况既然如此,又怎能向他宣布实情,令他伤心绝望呢?”遗嘱的事就这样一天天拖延了下来。直到有一次, 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林柏生来名古屋看望他,就由他很婉转地提问:“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汪精卫是非常聪明的,一听就明白了林柏生所问何来。何孟恒记得: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回答,大意是:生平的思想言论,都跟随着时势的变迁,陆续发表,大家都可以看得到。“真正可以留存后世的,就是‘双照楼诗词稿’了。”
这样说来,汪精卫确实没有留下政治遗嘱了。
然而,1964年香港《春秋》杂志突然发表了一篇据说是汪精卫的题为“最后的心情”的文章,实际上就是相当于一份政治遗嘱,顿时引起史家关注。

汪精卫死后20年出现一份遗嘱

这份东西从何而来?到底是出自汪本人,还是别人伪造?
美国人约翰·亨特·博伊尔在《中日战争期间的通敌内幕》一书中,记载了一段来历:《春秋》发表这篇文章的过程是从1963年秋开始的。当时该刊收到了一 封寄给朱子家的信,朱为该刊撰稿,但并不常去编辑部。该刊甚为粗心,竟让那封信在办公室里沾满了灰尘,“直到1964年2月8日,朱本人碰巧来办公室串门 时才领走。朱打开一看,信封上只写上了香港某保险公司的回信地址,里面是一份长达四页半用毛笔书写的文件。据说这就是汪的遗嘱,但笔迹显然不是出自汪之 手。在另外一张纸上写着“最后的心情,兆铭”等七个汉字。书法秀丽,的确像是汪的亲笔。信中还有一张普通的黄色便条,上面写有汪精卫长子在九龙的住址以及 “请转交”等字样。给朱子家本人倒没有写什么。
我以前曾介绍过,“朱子家”是金雄白的笔名。他曾在汪政权当官,是周佛海的部下,后来著有以其 亲身经历为基础的《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金雄白追述,他曾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过这份长达5000字(实际为4700余字——高伐林注,以下括弧内文字,除 另注明外,均为高伐林注)的四页半文件,最后认定它是真的。他曾设法寻找那个匿名的寄信人,但一无所获,那个唯一的线索——保险公司的地址——也没有起什 么作用(注2)。
既然信中所附汪精卫长子(即汪文惺的哥哥汪孟晋)的地址并无错误,那么寄信人完全可以将文件直接寄给汪的长子,为什么他却没 有这么做,而是寄给了朱子家即金雄白?金因此认为,寄信人的意愿就是交给他来公布于世。于是他就这么做了,把文件交给了《春秋》杂志,在该刊1964年2 月号全文发表,其后并刊载于《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第五册。
当时的识者都说“笔迹显然不是出自汪之手”,那么出自谁的手?又过了40年后的今天,何孟恒非常肯定地告诉笔者:那是龙榆生的笔迹。

扯进一位古典文学专家

龙榆生?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龙榆生生于1902年,殁于1968年,江西万载人,中国著名词学家,先后任中山大学、复旦大 学、中央大学等院校的教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担任过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图书资料组长、上海音乐学院教授,著有《中国韵文史》、 《唐宋词格律》、《词曲概论》等。
龙榆生为什么会扯进这件事呢?何孟恒先生介绍,龙榆生与汪精卫家很有私交,过从甚密,教过汪的儿媳的古文和诗词。他担任过汪政权立法委员,后来也为此坐牢,与陈璧君等人一起服刑,一道读书。
“金雄白那个时候已经找过我了,他拿了这篇东西来给我看,要找我太太(汪文惺)的嫂嫂(即汪精卫长子汪孟晋的妻子),那意思就是母亲(陈璧君)要将东西交给儿子。我一看,认出是龙榆生的字迹,这不会错,因为是龙榆生写的,我就带了金雄白去找我太太的哥哥。”
何孟恒回忆这篇文件的来历,与上述说法有点不一样。他说:信封上写着的是寄给香港广东银行几楼的一个商业办事处——从什么地方寄出来的他就记不得了——又从那个办事处的地址寄给金雄白。
“后来金就发表了。那正是汪氏去世第20年。”
这篇文章中,汪精卫的嘱咐正是:“于国事适当时间,或至铭(即汪兆铭,汪精卫的本名)殁后二十年发表。”

没见他写,但也不能率尔否定

文件的来历如此神秘,而其内容,也费人疑猜。
美国人博伊尔说:“在我所调查过的人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认为它是真的,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则认为它是假的,其余的人经再三研究后,也坦率地承认他们拿 不准。”何孟恒大概就属于这最后的三分之一,他对笔者反复强调:“龙榆生的字我可以证明,但是其它的我就不能证明了。我没有看到他(汪精卫)写。”“对于 《最后的心情》,我既无法证明,因为我没有看到他写;但是我也不能否定。至于这篇东西中所讲到的,我觉得真实可信。而且,我实在无法想出来:到底有谁会造 假呢?”
对于没有人在汪精卫病重期间看到他写或口述遗嘱这一质疑,相信遗嘱为真的金雄白争辩说,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可以假定汪在去日本之前就已将它写好了,等到他快要死的时候,他只要作一些最后修改,并写上“1944年10月”的日期就可以了。
至于陈璧君一再否认汪精卫写过遗嘱,也可以这么解释:汪精卫本人并没有说这份东西是“遗嘱”,陈璧君也并不认为它是通常意义上交代后事的“遗嘱”。
何孟恒先生给笔者出示了他手抄的这份《最后的心情》。我将这份手抄件打字输入了电脑。这份文件网上也有流传,我没有一一核对是否有出入。
在这里,我把这份寓辩解于剖白、涵沉痛于欣慰、内容广泛的“最后的心情”,刊载出来,请读者根据內容来辨析:它是否真出自六十年前的汪精卫?


注释:
1,《中日战争时期的通敌内幕》,约翰·亨特·博伊尔著,商务印书馆,1978年。
2,《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金雄白,香港春秋杂志出版,1964年。




2009年年初,美国著名历史学家、耶鲁大学历史系史景迁教授(Jonathan D. Spence,左立者)和夫人金安平(左坐者),前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东亚图书馆馆长、赠书中国计划负责人马大任教授(最右侧坐者),以及笔者等人,应汪精卫女儿汪文惺、女婿何孟恒(前右背对镜头者)邀请,一起商讨关于汪精卫遗物的保存和研究。(高伐林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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