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犬的未来

中国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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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说为了争当“年薪”10万的“代言狗”,已经有1286只狗参加了他们的“狗年搜狗”PK活动。这1286只“超狗”里,中国本土犬种仅110只,其中京巴70只,松狮29只,藏獒7只,中国冠毛犬3只,中华田园犬(也就是所谓柴犬)1只!中国农业科学院动物学专家高德仪教授说,中国目前被外国机构正式认可的本土犬种有10种,用比较公认的名称,分别是北京犬(俗称京巴)、八哥犬、西施犬、松狮犬、沙皮犬、中国冠毛犬、拉萨犬、西藏、西藏和西藏獒。以中国如此丰富的犬类资源,在国际上现在仅获得10个被认可的品种,实在不能算多。而参加搜狐竞争仅有的110只中国本土狗中,这10种中竟有6种全然缺席。在这份并不乐观的数据后面,中国名犬的现状和命运到底如何?

中国小动物协会创始人芦荻女士家里其实就有一只现在已经极为罕见的纯种西藏。12年前一个狗贩被警察追入人民大学校园把狗扔给一个老乡,此人正好是芦荻的学生。后来甘肃农业大学的动物学专家崔泰保先生看到后,认定这是已经非常稀少的西藏。有美国人要用400万美元买这只狗,芦荻说,那是我儿子,我不卖,你们也别想了,它已经做了绝育手术了。芦荻当年并不知道这只狗的品种,她收留它和收留其它被抛弃的小狗没有什么两样。这只小狗对她也回报以无限忠诚。“西藏看起来不大,像个小狮子狗,但是弹跳力很好,攻击力很强。”芦荻说这小狗伤人无数,它要是跳起来咬住你脖子,打死都不松口。“它攻击的时候不出声,而是突然爆发。”芦荻说,只要不和它近距离对视,让它以为你在挑衅,西藏决不轻易咬人。但如果主人受到威胁,它会变得非常勇猛。“有一次我老伴跟我说话急了,在我面前挥手,它以为老伴要攻击我,扑上来把我老伴的两边屁股全咬了,气得我老伴用拖把杆打它,至今除了我谁都不能在家拿拖把。”



另一种传说中名贵的藏犬就是袖犬。芦荻说,袖犬是过去西藏祭祀的时候大喇嘛放在袍袖里的狗,他们认为是上天给他们的神犬,而西藏是护法用的。现在无论是西藏或袖犬基本都没有了。芦荻说她从来没亲眼见过袖犬。在早年外国人拍摄的老照片上,曾有西藏贵族妇女拿着这种狗。“当初我们找赵朴初赵老,想利用他的关系从喇嘛那里弄些袖犬回来培育。赵老后来去世,再问喇嘛,他们都说没有了,讳莫如深。”西藏名犬被国际承认的就有4种,现在仅有藏獒还相对容易见到。然而经常奔走青藏高原的张帆先生告诉记者,近十年来他亲眼目睹藏獒迅速退化,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

张帆先生是云南昆明地理所的副所长,他同时也帮助香港“中国探险学会”保护藏獒。张帆说,学会的宗旨是做中国边远地区文化和自然的保护工作,探险只是保护的过程。根据这个宗旨,学会在项目选择上主要是文化和自然结合的课题。藏獒的保护正好同时具备这两点。张帆所说的退化,最主要表现就是体型变得瘦小。“藏獒有一些基本特征,比如头大肩高,背高最少60厘米以上,大点七八十厘米。随着西藏和内地交通的日益便捷,很多内地狗进去把藏獒血统混了,50厘米以下的藏獒现在很多了。不但如此,好的藏獒许多都被卖到内地。对藏獒的这种处境,张帆说普通藏民并没有太多意识。

除体型上的退化,精神上的就更严重了。张帆说,传统藏獒对陌生人极具警惕性,如有生人通常会猛扑过来,现在很多狗最多叫两声也就不理你了。他认为这与藏獒本身功能价值的丧失有关。“过去藏獒是很好的护卫犬,就是看家狗,现在也不大需要了。”香港“中国探险学会”在云南德钦梅里雪山附近建立了一个藏獒培育基地,之所以选择德钦,是因为那里海拔高,这对于常年生活在高海拔地带的藏獒发育非常重要。从1991年开始,张帆每年都要去青藏高原各地,搜寻优良藏獒,有时候一年甚至多达三次。“过去青藏高原狼多。1991年我第一次去西藏的时候,早上走出帐篷,几只狼就在不远处。1998、1999年偶尔在野外还能碰到,与狼相遇的时候,狼倒先吓跑了。狼没有了,藏獒对藏民的重要性也在降低,藏獒品种也随之退化。”

张帆说,作为一个古老的中国犬种,藏獒从来没有被人为提纯过。目前美国养犬俱乐部(AKC:American Kennel Club)制定了一个藏獒标准的讨论稿,其中一些标准与中国传统认定上的标准差别很大。比如美国人不认可白色的藏獒,而张帆表示他就亲眼见过强壮的灰白色藏獒。芦荻甚至认为,白色藏獒是藏獒中的极品。张帆认为AKC“过于武断”。“尽管AKC有经验有技术,但是这个标准没有考虑到藏獒作为一个品种的多样性。青藏高原那么大,不同地域内连藏族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完全一样,狗与人类同时进化发展,同样也具有多样性。不但在体形上具备多样性,具体到嘴、眼、唇都不一样。青海的藏獒和西藏的藏獒就有区别。阿尔金山和可可西里连成一片,那里的藏獒比较相似,体型高大,头嘴都大;青海靠近四川和甘肃的这一块的藏獒有一种雄气,非常壮实威猛。迪庆一带的藏獒多是黑金色,个子大,额头突出。”

现在遍地开花的藏獒养殖基地能够挽救藏獒的命运吗?张帆说,高海拔和低海拔地区繁育藏獒在体型和性情上都有非常明显的差别。“北京、河北夏天热,藏獒的身体本来是适应当地稀薄的空气和高海拔高寒条件的,到了北京、河北,藏獒的长毛成了累赘,我看到很多藏獒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昆明荷花市场就有一只大藏獒,热得直流口水,整天一动不动,也就成了一只大哈巴狗。”

香港“中国探险学会”的藏獒保护项目,是希望将搜寻到的优良藏獒繁育到一定数量种群后,再返回西藏设立藏獒保护区放养。从2004年开始建设,基地目前共有15只藏獒,近年就会有小狗出生。德钦虽然海拔较高,但距离内地太近,放养的范围也有限,原生态环境也不够,并不具备设立保护区的条件。他们设想和西藏自治区政府合作,选定一个地区,可以是州、县,作为藏獒保护区。将该地区的杂种狗清除后,同时通过立法禁止外地犬种进入,再把基地的优良藏獒免费送给保护区内藏民喂养。这样经过5到10年后,在当地形成较为纯正的原生态藏獒种群。对于藏民是否会将藏獒再次卖掉的质疑,张帆说,成立保护区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要当地政府介入,否则非政府组织没有能力保证这一点。”

无论是芦荻还是张帆,都特别提到汉民族和大多数少数民族对狗的不同态度。“藏族人很爱狗。我在西藏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太太坐在布达拉宫前,从布袋中拿出在家里捏好了的一大块糌粑给三四只狗,一会就没了。”张帆说,那是在90年代初,当时拉萨山边有很多狗洞,城里有很多狗,没有人管它们,自由自在,“那不叫野狗,是自由狗。它们大部分并不是寺庙养的,但僧人和普通人都会喂东西给它们吃。其实那时候就已经和早先有变化了。现在的拉萨已经见不到狗了”。

相对于普遍喜欢狗的少数民族,张帆说,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国传统文化从来没有给狗一个像样的地位。一句话,只要把狗字放在前面,味道就完全变了。在没有少数民族和西方人那种对狗的文化意识的情况下,不只是藏獒,其他中国犬种都很难保护。张帆多年前曾在大理云龙县一个山地白族地区工作生活过,那里的白族更接近彝族,喜欢打猎。“我在那里一年,发现他们用自己的标准把猎狗分成一、二、三等。谁家有一只头等狗,这家人的地位也很高。在有点类似原始共产主义的生态中,打到猎物之后,内脏首先给头等狗吃。回来村里各家平均分配猎物,头等狗和人一样也能分到单独的一份。山区对于什么是头等狗有一套自己的传统标准:尾巴卷,头要大,要会爬树会游泳……我当时知道村里有一家人有头等狗,在村里很有地位。后来一次打猎那只狗被豹子咬死了,这家男主人从此萎靡不振,整天喝酒,整个家庭也江河日下,最后成了村里最穷的一家。这充分说明了当地狗和人的伙伴关系,在农耕民族中狗没有这么高的地位。”

芦荻说,我小时候念《三字经》,“犬守业,鸡司晨”,“马牛羊,鸡犬逐,此六畜,人所饲”,还是肯定了狗的作用。西方人眼中,狗与人的感情没有其他动物可以相提并论。中国古代狗被纳入六畜,但没有给狗一个人类伙伴的地位。最让外国人不理解的就是吃狗肉。“过去没人知道藏獒值钱的时候,好多去西藏的汉人还用藏獒肉做肉包子吃,个大肉多啊。外国人死活不能理解,这么名贵的东西,你做成肉包子值几个钱啊?你看少数民族,蒙古人、西藏人、满族人,都不吃狗,除了朝鲜族。以前老百姓真正吃狗的人很少,他们觉得狗通人性,很少有人吃,就这些年开始大规模地杀狗,什么‘花江狗肉’不就是很有名吗?我觉得所谓的菜狗(中华田园犬)才真正是中国农业社会时与人相依相伴的伙伴。我和欧阳予倩的女儿欧阳静如找一些老干部,请他们帮助协助保护狗。有人跟我们说,要我们帮忙,写个字什么都可以,保护狗就算了。”“他们都爱吃狗肉。”芦荻说。

张帆说:“中国人所谓的菜狗(土狗的泛称,也有称为柴狗、中华田园犬),其实样子很可爱。被日本人引种过去后,人家在制定标准培育,就成了名犬。我们这方面的研究太少,注意力不在上面。这方面公安部做得很好。为了减少大量使用的警犬、缉私犬等工作犬进口,公安部在云南昆明建立了警犬基地,用德国牧羊犬和当地犬种定向培育出被称为昆明犬的工作犬。在奔跑速度、耐力、寿命等多项指标上超过了德国牧羊犬,是国内繁育优良犬类新品种的唯一成功范例。我们国家这么多狩猎民族,拥有很多优秀的犬种,只是没有做好保护工作。”对此芦荻也持这个观点:“应当成立一个机构,比如你可以到西藏当地问老人过去怎么养藏獒,或者你去外国追寻京巴的血缘谱系……我们国家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动物保护法,我觉得,至少到2008年我们不要吃狗肉了吧?”

对于中国本土犬的发展,几乎所有被采访的专家都强调,中国人需要制定出自己本土犬种的标准。张帆他们现在正与昆明动物研究所合作。“我们去各地采集狗的血样给他们分析,研究西藏犬种的基因优势。中国这么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文化和自然的多样性这么丰富,一定要有自己知名的犬类品种。”但张帆也指出,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为此政府应该起到组织作用,把政府内和民间的研究者联合起来,同时需要一个权威的官方机构对进行的调查和研究认可。否则作为犬类基因最为丰富的中国,还将继续面临只有10种被国际认可的名犬的尴尬局面。

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专家高德仪教授说,1945年一个英国人在有关犬类的著作中还记载了在山东梁山一带有一种被称为山东细犬的赛跑类猎犬比较独特。另一种被记录的还有蒙古獒。“书里描写的这种高大的蒙古护卫犬他多年前在内蒙古曾见过,是一种土黄色的大型犬,与藏獒并不相同,但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谈到被认为是狗中极品的袖犬,高德仪却表示很难认定确实存在过这样一种犬种。“这东西现在几乎没有人见过。有的品种的狗生下来也非常小,加上过去中国人穿的衣服袖袍大,以现在的袖子怎么能放得进去?更何况这种据说偶尔一见的小狗是不是狗中的侏儒?因为如果要称其为一个品种,从科学上说要有稳定的遗传基因和一定数量的种群。如果仅仅是偶尔出现几只,很难说这就是一个品种。”

“还是那个英国人,他在当时发现四川重庆有一种当地猎犬,他称为川东猎犬。这也是一个比较有特点的中国本土犬类。”高德仪说。然而在那之后至今数十年了,中国至今没有哪个机构和个人能够像这个英国人一样,把中国自己本土的犬种调查清楚,更不用说制定出标准并进行基因分析和认定了。

国内到底该由哪个机构来主持这项工作呢?高德仪认为,这个政府机构应该是农业部。“自古中国狗就列为六畜之首。犬类虽然没有正式文件说是由农业部管理,但实际上很多方面是由农业部在监管。”高德仪说,中国至今没有组织专家对犬类品种做过认真详细的调查,而民间犬类专家和爱好者们做的某些调查也没有被批准认可。“如果我们民间自行认证而没有国家认可,现在肯定是不行的。更何况国内有名的犬类专家并不多。谁能说自己是犬类专家?”高德仪笑着说,“我可以说我对狗有些了解,但我不能说自己是犬类专家,我只能说是研究动物的。”

韩晓冬的细犬理想

因为偶然看到一幅宫廷画,几年前一个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的学生迷上了细犬;而此时在河北,一个养鸡场主为试图振兴这种细犬已经在河间乡下开始了自己的梦想。两人在相识后,将他们的培育标准共同瞄准了一幅宫廷画上的犬——清宫外国传教士郎世宁画的《竹荫西图》。他们梦想培育出这幅画上“康熙皇帝最欣赏的狗”:一种青灰色的短毛细犬。因为这幅画上细犬的毛色,比起郎世宁和另一位同时期外国传教士艾启蒙所画的《十骏犬》中各种颜色的猎犬更让他们着迷。然而故宫博物院长期研究清朝宫廷画的专家聂崇正先生却指出,《竹荫西图》不但并非为康熙而作,而画名更说明,那条让这两位入迷者作为标准而致力于培养的其实是一条西洋犬。不过这个美丽的错误倒是开始了一个正确的行动——从1996起,中国细犬的培育在这两个人的明确标准引导下已经进行了近10年。云南地理所专家、致力于保护藏獒品种的张帆先生对记者强调,只有制定出一个标准,在这个标准上不懈培养,一个狗种的繁育才能走上正路。

细犬改变了这两人的生活轨迹——韩晓冬,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研究生;曹双仓,河间市留古寺镇细犬养殖基地创办人。他们也试图从某种程度上影响着这种中国细犬的命运。

见到韩晓冬时候,他正在与一位中年人谈得热烈。几乎一个小时后他才抱歉地说,系里派下任务,要为前副总理、独臂将军余秋里做塑像,那中年人正是余秋里的儿子。韩晓冬的本行是雕塑,但当开场白从中央美院雕塑系的老主任刘开渠迅速过渡到细犬后,他的语速才明显快起来。在笔记本电脑上,韩晓冬让记者看他最为得意的“作品”——“豆沙”,一只青灰色的母细犬。之所以让他得意,是因为这只犬与沈阳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竹荫西图》中那只犬——韩晓阳培育的终极目标——在毛色和形态上已经非常相似。而就在当下由国家博物馆发行并热销的狗年金砖上,印制的图案也正是《竹荫西图》中那只著名的犬。

韩晓冬和细犬的缘分可以说就源于这幅画。大学三年级,1998年,有朋友送了韩晓冬一只小细犬,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小狗长大后,他发现这只狗和他此前看过的《竹荫西图》中那只狗非常相似。韩晓冬说,这个发现让他对细犬,尤其是画中那种颜色的细犬开始着迷。后来这只叫“菲菲”的细犬丢了之后,他开始上网寻找细犬,由此认识了正在河间养殖细犬的曹双仓。“我在网上看到老曹的网站,后来和他聊天,还见了个面。当时他的院子里有200多只狗,什么品种的狗都有。”第一次韩晓冬从曹双仓那里用400块钱买了一只细犬,这也是曹双仓唯一一次卖狗给韩晓冬,两人最后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与中国各地的许多犬种一样,细犬其实在颜色和体型上存在着多样性,尤其是颜色。即便在被韩晓冬认定是细犬的《十骏犬》里,黑、白、黄、灰、花色的狗也都存在。但韩晓冬却认准了“豆沙”这样背部主要为青灰色,腹部和尾尖为白色的犬种,因为这符合《竹荫西图》中那只犬的颜色特征。然而定下目标容易,真要培育出这样一个品系却绝非易事。韩晓冬和曹双仓的做法是,在搜集来的细犬中寻找颜色符合的小狗,用这些狗不断提纯。目前,被提纯出来的青灰色的“豆沙”今年已经两岁,刚生了一窝小狗,共5只。“这小家伙,眼睛特别好看”,韩晓冬说,“豆沙”是提纯过程中的第6代。国际上认定,如果一个犬种的基因稳定繁育到5代,也就是一种犬连续5代都具有相同的颜色和体型特征,就可以说基本上培育出了稳定的品种。按照这个要求,韩晓冬说,“豆沙”最多只能说是第1代。

谈到提纯,韩晓冬说,这实在是个残酷的过程。“好像烧炭一样,很多木头,只能出来一点炭。”从一代又一代幼犬中挑选认定的颜色,然后不断重复,绝大多数不符合标准的细犬——颜色不对,体型不对,或者因近亲交配导致出现遗传病——都要被淘汰。韩晓冬估算,这个过程至今已经筛选了500多只犬,无论对于狗的生命还是人的钱袋都让人难以接受。然而似乎又别无选择,正如韩晓冬反问的,那你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这是以前淘汰的狗,它们的颜色保持不住。”韩晓冬指着电脑上的图片说,“其实说到怎么对待淘汰的狗,我的意见是做绝育手术送人。”给狗做绝育手术然后送人,这本是一个有人道的好主意,但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关键问题是,你送给谁呢?如果选大狗,城市的养狗人可能会养松狮,养圣伯纳,养哈士奇,但是没几个人知道细犬。就算看到了细犬,他可能会说,哦,这狗很特别。但是你让他养,他通常不会。而且中国人不习惯要一只没有生育能力的狗,我干吗要一只狗太监?问题是,你要是想给它配种,你能找到一只合适的狗吗?”

回忆起2003年在北京朝阳公园举办的一次犬展,韩晓冬说很多人不认识细犬的情形让他尴尬。“当时的裁判还是外国人,国内也就有几个台湾人认识,说你这狗不错。”在这种环境下,细犬被淘汰的命运早已决定了。韩晓冬也不避讳在处理淘汰狗的过程中由于使用了某些他看来很不人道的手段而带来的遗憾和无奈。但他目标明确,毫不动摇。“我内心的想法可能有点狠,就是细犬作为一种中国优秀的狗,要宁为玉碎,不能瓦全。否则这些狗流落出去被人滥串,只会加速细犬的消失。”

当韩晓冬开始对河北细犬感兴趣的时候,最早出名的陕西细犬已经经过了人为的炒作期。本来细犬作为一种速度型猎犬,上千年来在中国北方的陕西、河北、山东和内蒙古都广泛存在。但在炒作风潮中,原本平稳的陕西细犬价格曾一度动辄上万甚至数万元一只,这导致了整个中国细犬快速无理性地繁殖。韩晓冬说,许多人拿细犬和国外进口的灵缇串(杂交)。最初的灵缇有从俄罗斯、澳大利亚过来的,也有从澳门淘汰过来的。由于细犬在爆发力和速度上不如灵缇,甚至也不如灵缇和细犬的串狗,没几年功夫,纯种细犬的境遇便一落千丈。韩晓冬说,大概是1994到1996年,细犬价格突然之间一夜崩盘,最后竟然卖成了肉狗的价。

“我分析有两点,一方面外来品种冲击和某些中国人骨子里的崇洋媚外,但是最关键的是一些中国人的做事方式——很多人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养狗,只要可以赚钱,他们马上可以转到和狗利益对立的那边去。而且我也坚信,现在养细犬的大多数人也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什么民族的东西。我之所以不愿意过多提到细犬,也是担心它再次被炒作。这东西要是再被炒作一次就彻底完了。”韩晓冬提到中央7台刚播出的这个片子,“播出后第二天,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了。很多河北、山东一带的人找我要买我的狗,‘豆沙’的后代,5万元一只都行。他们也很直接,就是说买回去繁育赚钱用。其实我也很需要钱,但我不能卖”。

从小韩晓冬就喜欢养各种玩意儿,鱼、鸟,猫,狗,鹰,全养过。至今韩晓冬还养着鱼和金雕,并谙熟个中之道。他调侃自己,要在古代,自己就是一纨绔子弟。虽然有这么多看似有钱人的爱好,韩晓冬说自己其实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天津一位化工工程师,母亲是天津二轻局的行政干部,用他的话说,家庭经济条件一般,“如果用别人的情况来看我(养狗的经历)是说不通的”。尽管他说自己在同学中算是比较能挣钱的一个,但这些收入并不固定,有一笔没一笔。一次雕塑的活儿可能从几千到几万元,但这些比起养狗的定期支出,经济上也并不宽裕。“狗这个东西看你怎么样了。养活要不了多少钱,吃狗粮,吃不了高级的吃普通的,一天10块钱总够了。但农村的狗往往只能吃玉米面、菜汤,甚至自己出去找食。在我看来,这就有点不太人道了。”

东跑西颠地干活挣钱,然后把时间和金钱,用他的话说,还有挣钱的机会再让给狗。之所以这么多年坚持下来而不仅仅是叶公好龙,韩晓冬有他自己的各种内在动力源。“过去我想收藏最好的狗,养最好的鱼,玩最好的鹰,都是为了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现在,经过我努力繁育出的狗,我把它当作是一个有生命的作品。说得大点儿吧,培育出一个品种,你好像上帝一样,能够实现心中的一种完美,你是一个creater(造物主)的角色。”从最初不认识细犬起,在“寻犬”过程中,打小就是“玩儿主”的韩晓冬久病成医,不但很快就能分清萨路基和陕西细犬的区别,到2000年时候,他甚至在高丽营附近的村里以每年2000元的价格买断了一个破龙王庙50年的使用权,从“玩儿主”正式变成“玩儿家”。“最早我师兄在郊区帮人买地,我的狗放在他那里,但是后来丢过狗,这事就不好说了,于是我才想到自己也买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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